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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ry 和我
作者:      发布时间:2016-08-25      点击:次      打印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【关闭】
Mary 和我

Mary和我 _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上世纪80年代末,Mary和我相识于美国加州Berkerey (伯克利) . 当时我在加州伯克利分校E.E.系当访问学者.曾偶尔在周末去看过附近的成人学校.在那里见到了教水彩画的Mary.她是位个子高大,待人热情的白人妇女,略偏胖些,头发花白.曾是位中学美术老师.我从小喜欢美术,她欢迎我有空参加水彩画班.我当时因工作忙未去.

退休后,因女儿那时在伯克利居住而去探亲,我们两人又相遇了,她在老年活动中心教水彩画..善于画风景,花草,很欣赏我画的人物,认为能‘catch people well“,即对人物神态掌握较好的意思.我们跟她学的画,凡画得比较好的,她亲手为我们制作框架,或去店里彩色复印,不让我们花钱.记得我曾画了一张有长茄子,青葱等的水彩素描画,题名为健康食品(healthy food).她帮我装了画框.说别人会因为这个题目买它.她曾提起,我长得像她的一位十分要好的女友,对我颇有好感.虽然我们俩的相貌,国籍不同,却很投缘.她的西餐做得很好,也喜欢我做的中国菜.总之,我们成了好朋友

我女儿在伯克利拿了硕士学位,毕业后曾有一段时间去凤凰城工作,我帮她打理后,因为当时她在凤凰城的住房未定,将暂住在朋友家(也是同事或上司).      虽然女儿也希望我去看看,但我觉得不便同去,会给她朋友添许多麻烦,就临时到Mary家住了几天.她早已离婚(前夫比她大10),家里就她一个人,但是女儿和儿子的家都很近,很是方便.就在我离美的前两天,一个周六的晚上,她和我商量,问我能否帮她一个忙.然后告诉了我一个故事:

.她的很要好女友(现代流行语称闺密)的父亲曾长期作为传教士在中国(南京)工作过.故家里藏有很多中国画.多年前,在其父母亲故世后,这位女朋友卖掉了老房子.就在交付房子的前一天傍晚,Mary得悉,按房屋买卖规定,房内的所有物品在过了这个夜里12点后就属于新主人了.而她的朋友不知道这些中国画的名贵,未搬走.也不知道有此规定.她赶紧告诉了这位朋友,并与她一起从房里把所有藏画搬到院子里,紧张地忙了一宿.才歇了一口气.她朋友衷心地感谢她的及时帮助,让她从众多藏画中任选一幅,她挑了张有色彩的古画. (记得是明朝董其昌的画).后来,曾请专家鉴定是真迹.估值甚高,很是高兴,就想把画重新修裱一下,.通过了解,他们联系了一位曾在旧金山博物馆专门修裱中国古画的美籍华人,好像姓陈?那位裱画的陈先生当时在奥克兰居住,单身一人,已不在聘.住在一个教会所属的公寓里.奥克兰是个紧邻着伯克利的城市. Mary付给了他900美元.过了一段时间,没有消息,Mary几次询问,陈先生均告诉她,很忙,一时完不成.就这样拖了下来.期间Mary还主动到他家里帮他整理房间,甚至帮他做饭,但一直未拿回这幅画.后来,先生随教会搬到了加州南方一个城市,离伯克利很远,2,3小时以上的开车路程. Mary再催时,这位姓陈的先生说修裱好了但找不到了,就这样联系愈来愈少,一晃5年过去..

 Mary,她已年迈,她和女儿担心再也拿不回来了.问我能否帮忙跑一趟,去和那位陈先生交涉,试试想办法把那幅画要回来.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.我的回京机票是周一的早上,(从旧金山机场出发),只剩下一天的时间.我想,此人显然是不想还这张画的,又无字据,我怎能去一趟就把画拿回来?觉得很悬,但是看到Mary满心期望的眼神,我也不忍拒绝,只好说,我可以去一趟,尽我的能力试试看.

第二天上午,我们吃完早饭,略作准备,就出发了,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日,蓝天白云,我们的车沿着加州的海岸线一路往南开,蔚蓝的天空和太平洋的海水相映,风景很美,等到达那座城市,来到先生居所前时,已过了12.先生一看见我们,脸上就显出不高兴的神情.尤其是对我,显然他明白我干吗来了.未让我们进他家门.我从外面看了一眼,里面似乎很乱,大概是两间房(一室一厅),在一个二层楼房的二层.听说是教会盖的简易公寓,有一排房.他本人看起来也是有点潦倒的样子.年龄已不小,头发有些灰白.我因乘了一上午的车,提出能否用一下他家厕所,他却说,可以带我们去教堂的公共厕所,说着就带我们进了教堂.教堂已经没什么人.在那里歇了一会,回到他家门口,我们提出要带回那张中国画,他说找不到,不知放哪儿了,家里很乱,时间也已不早,他可以请我们吃午饭,(他的侄子在附近开了一个中餐馆),然后带我们到海边看看,但被我们拒绝了.我用中文说,我们在拿到那张画前,哪儿都不去,他的房子不大,我们可以帮他找,应该问题不大.僵持了一会,我提及Mary告诉我的,关于他曾给旧金山修裱中国画的事,表示很感兴趣,相信他一定修裱的水平相当高,.能给旧金山艺术馆裱画,并告诉他我也喜欢画画,也曾想自己学裱画.就在他家门口聊了起来.不久,他进屋拿出一些他的相册,翻开给我看,里面有他在中国时和一些名画家的合影,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,确实都是些老画家,也看到张大千等人与他的合影.他裱了许多画.给我看了不少照片,并愈说愈起劲.接着,又问了两个问题来考我,记得一个问题是关于八大山人是哪个朝代的?反正都是有关中国名画的,我稍犹疑后回答了他的问题.他点点头,笑了笑,态度也有了明显改变,还表示愿意教我裱画,让我暂住到他居住的城市,我马上谢绝,告诉他,这不可能,况且我即将回国.他问到我在国内哪儿居住,提及他老家在福建.他回老家时,那儿的老乡都对他很敬重….我顺势说道:”是的,你在美国能发扬中国文化,又是长辈,回老家自然会被分外敬重,希望你继续发扬.”然后,话又回到这张藏画上,我说,他修裱画这行已干了大半辈子,曾获得很好的信誉,为他的成就高兴.愿意的话,我可以帮他一起找,顺便帮他整理一下房间,不会花很长时间.我和Mary善意但坚持,他忙说不用,不用.犹疑了一会,:”还是我自己找吧.”说着就进屋,没多会儿,就看见他从桌上拿了一个画轴出来,:就是这个.这么快!真让我意想不到.我很高兴,还有点怕是假的,因听说中国画可以分层,把下面那一层再画出一张相仿的画来,我让Mary仔细看看,是否她的原画, Mary看了后,肯定地说:”是的”,我说:”那你赶快放好,别损坏了.”因修裱好的画需分外小心.她喜出望外,小心翼翼地把画轴包好,放到后备箱.这时,先生心情也轻松起来,邀请我们和他一起去饭馆吃饭.确实都很饿了.时间很晚,已没有其他人在饭馆吃饭,饭馆有没卖完的菜就吃了. 我们谢了陈先生,高高兴兴踏上了回来的路程.回来的路上,还顺便在一个海边的景点,(好像叫月亮湾?)作了停留,看着一阵阵海浪,心情分外地好.那儿的海滩很美..

晚上,Mary,她女儿问她,我说了什么,先生把画轴拿出来的,是否叫他”GeGe(哥哥)”?Mary回答说没听见这样的话.我笑了,限于我的英语表达能力,尽可能地把我们用中文交谈的内容简单叙述了一下.我很高兴,能为中国人挽回一点声誉.先生虽然看上去落魄潦倒,最终能还回Mary的画,改正自己的做法,也就不错了.

一晃两年多过去,我女儿结婚生了小Baby,我去帮忙照顾.看着可爱的下一代,我也早把此事忘了,在满100天时,开了个聚会.我们当时住在一个叫Berlingame的美丽小城镇.在旧金山的南边.我也邀请了我在伯克利工作时的教授和Mary.我们忙乎了一天.中午的自助餐,来了很多人. Mary来得很晚,其他客人都已离去,Baby很可爱,Mary非常喜欢,抱在手里.她送了条纯毛方毯,蓝白图案很素雅..不久,由于房间有限,别的亲戚要来暂住,我就去Mary家住了两天.她带我去她女儿家看了那张画,(她做了一个大框架,把整个画轴都框上,配了玻璃面,挂在她女儿卧室的墙上).接着和她全家共进了晚餐.之后我也就淡忘了此事.断断续续,我每次去女儿家探亲,都会去看望她,或在她家里小住..她曾拉我进一个商店,要我挑选一件首饰,我坚决不要.后来,有一次她邀我出去,她戴了一副暗红色的项链及耳环,配上她的衣服,非常合适,我不禁欣赏地说,你的衣服配上这副项链真好看,她马上要把这副项链及耳环送我,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,执拗不过她,最后只好收了.我们还一起参加了几次快速素描聚会,是在晚上,一位年轻女模特,摆出姿势,时间从长到短,我们作画,也从细到简.她曾作为地区水彩画协会的副主席组织过画展,也曾带我去健康中心游泳.

2012,我再去美国时,Mary病了,是乳腺癌,做了大手术,出院后,我去看她,很虚弱,说话都没了力气.她让我扶着她走出门口,吸点新鲜空气,待了不一会,就回去了.她很高兴地告诉我,这是手术后第一次跨出家门,感觉真好.医生只给她做了手术切除,不做化疗和放疗,免得痛苦,建议她享受余生,她未多说,我猜已属晚期,也未敢再多问,我把在俄罗斯旅游时买的艺术品铃铛送她,当她需要人帮忙时可用.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.

前不久,我戴上这副暗红色的项链,不止一个人欣赏它,问我是什么材料,在哪儿买的,我一概不知,只好告诉她们,是一位美国妇女送的,也简短地说了它的来历.这使我想起了和Mary交往的日子.谨以此文作为纪念.

 

2014,顾琅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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